7分钟内被3辆车碾过，这个69岁老人本不会死

很多年以后，人们谈起2019年末到2020年春，大家会记得什么呢？

疫情肆虐、经济停摆、美股熔断、金融危机？

在史诗般壮阔的宏大叙事面前，个人的命运就像尘埃，不值一提。

人们不会记得，有一个叫李志广的老人。

他活的时候像个幽灵，没有人记得他。

他死的时候像个影子，三辆车从他身上碾轧过去，就像他不会疼一样。

2019年12月14日晚6点27分，广西北流市大伦镇。

69岁的李志广像往常，驻着拐杖散步，他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走这条路。

在夜晚，这条仅4米宽的村镇小路漆黑一片，只有房屋发出点点亮光。

他摸黑往前走，一辆闪着着远光灯的汽车向他逼近，他眼前的亮光刺眼。

还来不及走到马路旁边，他被身后冲上来的摩托车直接撞倒，趴在右边的泥水沟里。

摩托车司机戴着头盔，他迅速爬起，把李志广从水沟拖到马路上。

司机想看他的伤势，抬起他的双手双腿，环视周围，晃晃他的上半身，似乎确认了什么。

慌张下踩了几次油门才启动，摩托车司机离开了。

李志广头朝向马路中间，瘫本地上，想动也动不了。

他挣扎了30秒，腿终于恢复知觉，动了动，头也慢慢抬起，想爬起来。

可，来不及了。

第二辆摩托车从他身后驶来，从他身上压过去，后座上的女生看向他，但是摩托车没有停下，依旧疾驰而去。

又来了一辆摩托车撞到他的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走了。

李志广这时候还有意识，他的世界黑了又亮，摩托车汽车在他身边来来往往。

有的司机注意到这个倒在路中间的老人，但也只是看了看，开走了。

一分钟过去了，又一辆摩托车蹭到他后背，他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挣扎了十几秒，腿脚能动一点了，他用左手撑起上身，支撑不住，倒下去。

他一直在试，他一直想靠着自己，再站起来。

但就是，使不上力气。

他倒下的左对面，有一家餐馆，用餐的客人看到了李志广，赶紧跑去告诉老板娘，有老人摔倒了。

老板娘和客人拿着手电筒，照见了李志广，他就像路边黑影。

他撑起上身躺着，满脸血，眼里是绝望和挣扎。

越来越多人发现了这个老人，大家站着，看着他。

老板娘跑回店里准备保健。

意外再次发生了。

一辆棕色面包车从他背后开来，从李志广身上碾过，车前杠飞出了碎片。

车没有停下，开走了。

6点50分左右，救护车来了，但，人死了。

到死，李志广的眼睛都没有闭上。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如果，这条路夜里有路灯。

如果，他对面的车不开远光灯。

如果，撞到他的司机是第一时间报警，或者第一时间把他送往医院而不是把他搬到路中心。

如果，看到他的司机能停下来看一看他。

如果，对面餐馆的人能早一点发现他。

这一次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李志广，是不是还能多活几年？

人命如草芥，但他依旧有顽强求生欲。

可是难敌命运，他被冷漠一次次碾压过去

他的一生都活得悄无声息，但他的死亡是这一生中最广为人知的事。

李志广死后，人们才开始注意到他。

李志广的侄子，知道他被三辆车撞过之后，只剩感慨：那是人啊，不是蚂蚁。

老板娘懊悔，如果把他往上拉一点，他就不会被撞了。

村医记起当天李志广头晕头痛，来他这里拿药。

邻居说，他是那种让人比较舒服的老人家，平易近人，随和。

他死亡的过程流传到当地人的朋友圈，当地媒体报道他，甚至成千上万的网友开始知道他。

李志广活着的时候，过得默默无闻的。

靠着邻居、亲戚、村民的口，记者才拼凑出他的一生。

他年幼丧父，20多年前相依为命的母亲也走了，没有兄弟姐妹。

很多年前他跟母亲说：“你老了我养你，我老了不知道怎么过。”

一语成谶。

他因为一点家底都没有，娶不起媳妇。

在老家时，他是农民，种地为生，去山上拣树枝扎成扫把卖掉换点油盐酱醋钱。

后来随亲戚去东莞打工，环卫工一做就是30年。凌晨四五点起床，扫垃圾捡废品，连续干满10个小时。

除了环卫工人同事，他没什么朋友。

他听不懂普通话，跟人没法交流，唯一的消遣就是看电视，他听不懂演员说什么，只能看画面猜测剧情。

后来经人介绍有了对象，本来以为可以不再孤苦了，结果那个女人跟他相处了一个月，骗了他的钱就跑了。

2012年他染上肺结核被辞退。回到老家去看病，病是看好了，攒了30年的钱全都花光了。

没办法，亲戚帮他申请五保户，每个月能领400多块补助。

直到政府出资给他建平房前，他一直住在风雨飘摇的小瓦房里。

他没读过书，没有手机，不会打电话，不敢出远门。

他一个人去田里干活，一个人家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天，一个人去看病，一个人过年过节。

他最喜欢亲近小孩，会把去赶集换来的钱买了糖果水果，分给小孩子哄他们高兴。

可没有人关注，他每天一动不动望着远方的时候在想什么，会因为什么而高兴，

他活了70年，却像从未活过一样。

他来了人世间一遭，淳朴敦厚，没做过什么坏事，但是人世间的疾苦和磨难，他一一尝尽了。

他的一生，过得这样艰难，可是他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有放弃过求生本能。

他留在世间的只有一张照片，头发灰白，满脸沟壑。

可是谁会记得他呢？

他没有葬礼，没有骨灰盒，没有坟墓，没有送他最后一程的人，没有清明去祭拜他的人。

他走得无声无息，小村庄依旧安详。

李志广的一生，是千千万万普通人的缩影。

在远离城市的小村庄，你可以看到很多这样的老人。

也许他是你的爷爷，也许是外公，也许是远房的亲戚。

你看着他们，一生也没有什么大成就，也许他最津津乐道的事，是多年前救起河边的一个小孩。

他们被命运锤得弯下了腰，双眼浑浊平静，经常抽着草烟在院子里一坐一整天。

在他们脸上，你读不到任何情绪，他们也从来不说。

时代的洪流滚滚而去，他们从未被看到过。

但他们就像李志广，被命运车轮碾压过一次次，可每次都凭借本能站起来。

他们面对时代的惊涛骇浪，用尽全力去扛，但还是，扛不住。

日本NHK节目组曾经做过一个《老后破产》的纪录片。

在中国的老话里，长命百岁是对一个老人最好的祝福。

但是在日本老龄化社会，长命百岁是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在老人头顶。

田代老人说：

老实说，我觉得早死早超生，死了就不用担心钱不够用，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谁。

田代83岁了，每月养老金10万日元，扣掉房租水电，到手的只有2万日元生活费。

换算成人民币，1320元。

为了省电，他甚至不敢看电视，这意味着要多花掉5000日元电费。

只能反复听着一台几十年前的口袋收音机。

不敢去看病，不敢点一份超过25元人民币的饭，不敢麻烦别人，这就是这些老人的生存现状。

为什么他老后会落入这种困境呢？

他穷，是因为他懒因为他不努力吗？相反，他拼尽了全力去工作。

田代在公司兢兢业业工作了十几年，到了40岁这年，拿出所有积蓄，梦想开个啤酒屋。

铺在居酒屋上努力经营了10多年，最后还是破产了。

因为忙于工作，他连婚都没有结成。

对有的人来说，贫穷就是贫穷，和他个人无关。

一次大病，一次待业，一次黑天鹅事件，对普通人来说，可能都是灭顶之灾。

疫情影响，经济停摆，对于普通人来说，最恐惧的事情莫过于手停口停。

网友@苗苗的tiara记录了一个楼下小区的女人。

她蹲在路边无助哭喊，说吃了一个多月萝卜咸菜，没钱交房租，工作也没了，买药都是用花呗，她不想活了。

同事最近在看简历，一个初级编辑岗位，一天能收到30-50份简历。而收到的简历里，很多是35岁以上的人，曾经的职位还是总编主编之类。

前两天招聘网站Boss直聘突然崩了，求职市场的火爆，反应出的，是待业人数的激增，是求职者的艰难。

用《人类简史》作者的话说：

我们正在经历，这一代人最大的危机。

我们都只是一个普通人，面对生活的突发状况，手无寸铁之力。

大部分普通人的一生就是，挣扎着活着，祈求不要有任何意外降临。

是的，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

我也想过自己的晚年生活，一定是无拘无束遍历山川。

可事实是，只有留好足够的养老金，才叫养老，否则，就只是苟活着。

就如伍迪艾伦所说：

生活充满了痛苦、孤独和折磨 ——而且总是那么快就结束了。

众生皆苦，只是大家都不想说出来。

最近，永野芽郁登上综艺。她被问到：

最大的烦恼是什么？

她说是找不到人生乐趣。

最近快乐的事是什么？”

我怎么也想不出。基本就是一个人宅着发呆，点着灯，在沙发上一躺一天，不做饭，都是叫外卖或者出门吃。一个人在家也不怎么看电视，静悄悄自己待着。

专家说：这是一种无快乐症。

这种症状蔓延到了越来越多人身上。

可是比起死去的李志广和老去的田代们，至少我们还拥有生命和时间。

《马男波杰克》里说：

我想是我太傻，竟然相信这愚蠢的世界，还会有浪漫存在。

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坏的是世情越发冷淡，好的是我们依旧内心滚烫。

这个世界不可爱，可爱的血还热的人。

想起倒在2019年寒冬的李志广的时候，无论如何，请成为那个要拉他一把的人。

那些从他身上碾过却侥幸活到了2020年的人，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